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普济本事方序 宋 · 许叔微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五○四、《皕宋楼藏书志》卷四五、《宋以前医籍考》第一○五三页
医之道大矣,可以养生,可以全身,可以尽年,可以利天下与来世,是非浅识者所能为也。
苟精此道者,通神明,夺造化,擅回生起死之功,则精神之运必有默相于冥冥之中者,岂可谓之艺与技术为等耶?
窃疑上古之时,如岐伯黄帝伊尹相商王,皆有方书,以瘳民瘼。
殆及后世,周有和缓,秦有扁鹊,汉有仓公,魏有华佗,宋有徐文伯,唐有孙思邈,又皆神奇出人意表,背望踵蹑,代不乏人。
自兹以往,其妙不传,间有能者,仅可一二数。
何古人精巧如是,而今人之不逮也!
予尝思之,古人以此救人,故天畀其道,使普惠含灵;
后人以此射利,故天啬其术而不轻畀予,无足疑者。
余年十一,连遭家祸,父以时疫,母以气中,百日之间,并失怙恃。
痛念里无良医,束手待尽。
及长成人,刻意方书,誓欲以救物为心,杳冥之中,似有所警。
年运而往,今逼桑榆,漫集已试之方及所得新意,录以传远,题为《普济本事方》。
孟启有《本事诗》,杨元素有《本事曲》,皆有当时事实,庶几观者见其曲折也。
余既以救物为心,予而不求其报,则是方也乌得不与众共之?
按:《普济本事方》卷首,一九五九年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校点本。
宣抚宇文尚书劄子 南宋 · 曹彦约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五八、《昌谷集》卷一二
某尝谓策边事于丙寅之岁,则言难而行易;
策边事于丁卯之夏,则言易而行难。
言与行相本末也,难与易曷相反哉?
治天下之病,莫急于未病而先知,莫缓于已病而乍止。
譬如痁疟之方作,而五脏六腑先见其害,心怔忪而易动,情恍忽而不一。
一食之顷,呕逆并至;
一息之间,惊魇频作。
诊其脉则乍显乍伏,察其状则或惨或舒。
不特扁鹊、仓公知其欲病,稍识疾痛,固已知其病之必至矣。
当是时而献以方书,投以药剂,将苦口瞑眩有所不计,惟恐其闻之晚也。
及其增寒之后,继以壮热;
汗浃之后,继以安卧。
烦躁不干于其心,劳勚不关于其体。
幸平旦之未作,而取快于人定鸡鸣之时,虽有扁鹊、仓公,不足以施其技矣。
二年之边事,正大类此。
春初󲃧宣威,举天下知其事之可畏。
讲和以来,六、七十年间,辛巳以后,亦骎骎乎五十岁矣,士大夫不见兵革,边将帅不识兵事,敌中之虚实难辨,而中原之向背难测。
及夫唐、邓一战,兵败将死,启敌人之骄心,挫我军之锐气,圣人避殿减膳,坐薪忍耻,庙堂唶舌自咎,吐哺下贤,于是招军之奏易上,而辟客之书易报。
某人言某甲可将,即与之兵;
某人言某士有才,即秩其禄。
器械之少者得以科拨,钱物之少者得以给降。
或言某关可守,不以为欺;
或言某郡可屯,不以为误。
发诸道寄招之军,复起禁军;
发广东海道水军,复起忠义军
上而宣司、招司之所施行,次而安抚、制置、节制之所禀请,下至于一郡一将,有所献议,莫不报以庚牌,传以黑匣,则言难而行易,策边事于丙寅之岁,无足疑者。
此则痁疟之欲作,而知其病之必至矣。
辗转而思,反覆而虑,昼不安于其坐,夜不安于其席。
既而敌人果来,不逃所料。
,诸药并试,寒热既退,推究病根,则解围之后,宜边事之当策也。
始虑敌人伐我之交,必以关外为衅。
今事已别白,知其手足之已露矣,始虑敌人捣我之虚,必以襄、汉为急。
今事已显焕,知其技之止此矣。
敌无角弩神臂弓之制,始虑其得我长技也。
今已用之于德安,知非所便矣。
敌无楼船战舰之利,始虑其得我水工也。
应城云梦之人,教之尽术,知非所长矣。
使在我者稍有素备,则此等勉强皆有时而自困,利害所关,未必在此。
今日之患,莫大于不素备,而幸敌之不至。
不素备而幸敌之不至,设有狗盗鼠窃,犹将畏之,而况于莫大之强敌,深于隙而稔于怨哉?
古人以城卫兵,以兵援城,远近内外皆有次第。
急而筑城,重外乃固;
急而戍兵,重内乃安。
二者相须,不可阙一。
襄汉者,吴蜀之要领,环数千里之地而守之者也。
列城不数十,不足以相保;
戍兵不二十万,不足以迎敌。
今所谓城,特襄阳德安郢州耳。
今所谓兵,特传闻襄阳有二三万耳。
去年我失樊城,我失神马坡,敌得以围襄阳
我失枣阳,我失信阳,敌得以围德安
我守襄阳,敌虽破荆门,终不敢攻江陵
我守德安,敌虽破复州,终不敢窥鄂渚,此则有城之已验者也。
今不筑枣阳,不足以守随州,守随州德安安矣。
不筑信阳,不足以守德安,守德安黄州安矣。
不筑神马坡、樊城,不足以守襄阳,守襄阳光化安矣。
纵未能列城数十,独不能于此四者而急先之乎?
去年敌围德安一百一十馀日,而救兵不至,德安之不亡幸也,非计也。
敌围襄阳一百馀日而救兵不至,襄阳之不亡幸也,非胜也。
此则无兵之已验者也。
江陵无二万,不足以守襄阳
德安无二万,不足以守随州,守信阳
鄂渚无三万,不足以援江陵,援德安
纵未能戍兵二十万,独不能于此三者而急先之乎?
敌围两大城,旷日不去,谓两城之不足相倚也。
围一郢州辄数日自解,恐三城之相近也,宜筑城之不当疏也。
我败于唐、邓,敌不敢来;
我分兵戍守,敌如破竹,宜戍兵之不当散也。
郢州城外尽为丘墟,孤城屹立,不得如前日之壮。
襄阳德安,士民多为敌用。
山川蹊径,不复如前日之险,彼己之事,可无遗策于丁卯之夏矣。
然而恐其难行者,则以近事之可卜也。
古者和戎,不一而足,非可以一律也。
强弱本不相侔,晋魏绛之纳无终子是也;
两强不能相下,汉娄敬之议冒顿是也;
彼乱而欲吾庇之,汉元帝之朝呼韩邪是也;
彼弱而恐吾袭之,唐太宗之盟颉利是也。
其至也有因,其成也有渐,然而未有如金人之黠者。
昔阿古达与乌奇迈尝请盟矣,燕云之议方定,而郭药师之叛已纳;
三镇之割方约,而斡喇布之师又至。
其后绍兴之时,盖尝复请盟矣。
今年归我河南至明年而复夺之;
明年伐我淮西,又明年乃成和议。
蠢尔敌人,玩我于股掌之间,果其师老而欲休,财匮而欲困,亦必虚词以动我,厚赂以要我,垂成而故为不成,欲已而若不可已,安能保于一两月之间,而必于防秋之不设备哉?
今两道事权倚重宣威,六路转饷倚重王人。
正官权官施设不一,江陵鄂渚位置无常。
擢用而来,密若加膝;
挥斥而去,峻若坠渊。
交承之际,无所统属。
诸郡关报,无所赴愬。
近者旌纛未来,争有警,边郡闭城,流离载道,徼幸无事,又复安堵。
设有不测,谁执其咎?
则庙堂处分,不得如去年之锐矣。
去年旧兵所馀无几,收拾疮痍十无一二,江西湖南禁军粗张声势,忽复散遣,谁与为守?
广东水军足以为江面之重,在道数月乃始得至,似闻以拆洗为名,亦复遣归,弥望千里,戍兵不设,则襄汉之间,又不得如去年之备矣。
边事未起,丰稔连岁,朝旨之所特降,诸台之所宣力,和籴米料,为数浩瀚。
其后唐州城下,与神马坡、樊城之间,焚烧陷没,不可胜计。
既而两郡被围,游骑剽掠,富家大室,储蓄略尽,米斗千钱,公私俱困。
未闻增一纲运,捐一仓廪,则边城储峙,又不得如去年之实矣。
去年宣威初来,钱数钜万,助以苏氏之金,其数不少。
既而军额有限,无大调发。
解围之后,未大支犒。
得于传闻,尚不足用。
万一朝廷未知仰给取办,则钱楮金帛又不得如去年之数矣。
丘、薛、辛、杨,夙有时望。
门下行辈人物,纵或未能立见成效,其爱惜士类,犹足以鼓动流俗。
今镌降斥逐,惟恐不力。
设有缓急,难可骤至。
晚生后进,未易比拟。
则应用人物,又与去年不相似。
今岁之事,其急如此,而人情事意,殊觉迂缓。
士大夫不信书传,不究本末,方且贻书往还,问和议济否。
苟目前之幸安,而不思奸诈之必至。
正如痁疟得汗,少宽半日,而酒炙劳问,佐以歌舞,元气销铄,曾不介意。
此则么么之所深忧,恐其言之易而行之难也。
夫未病治病谓之良医,先患虑患谓之君子。
天未雨而彻桑土,日短至而薄滋味,辨之早而谋之审,其于起死也必矣。
宗周之蠢蠢本不及嫠,而嫠则忧之,恐其及己。
襄汉之岌岌,则古沔当其要害,其为及己,非泛然云云者。
故未见颜色,不暇有所择而言,欲加之罪,亦其分也。
仰乞台照。
对诏问所为治病死生验者几何人主名为谁 西汉 · 淳于意
 出处:全汉文 卷十七
诏问故太仓长臣意:「方伎所长,及所能治病者?
有其书无有?
皆安受学?
受学几何岁?
尝有所验,何县里人也?
何病?
医药已,其病之状皆何如?
具悉而对」。
臣意对曰:自意少时,喜医药医药方试之多不验者。
至高后八年,得见帅临菑元里公乘阳庆
庆年七十馀,意得见事之。
谓意曰:「尽去而方书,非是也。
庆有古先道遗传黄帝、扁鹊之脉书,五色诊病,知人生死,决嫌疑,定可治,及药论书,甚精。
我家给富,心爱公,欲尽以我禁方书悉教公」。
臣意即曰:「幸甚,非意之所敢望也」。
臣意即避席再拜谒,受其书上下经、五色诊、奇咳术、揆度阴阳外变、药论、石神、接阴阳禁书,受读解验之,可一年所。
明岁即验之,有验,然尚未精也。
要事之三年所,即尝已为人治,诊病决死生,有验,精良
今庆已死十年所,臣意年尽三年,年三十九岁也。
齐侍御史成自言病头痛,臣意诊其脉,告曰:「君之病恶,不可言也」。
即出,独告成弟昌曰:「此病疽也,内发于肠胃之间,后五日当臃肿,后八日呕脓死」。
成之病得之饮酒且内。
成即如期死。
所以知成之病者,臣意切其脉,得肝气
肝气浊而静,此内关之病也。
脉法曰:「脉长而弦,不得代四时者,其病主在于肝。
和即经主病也,代则络脉有过」。
经主病和者,其病得之筋髓里。
其代绝而脉贲者,病得之酒且内。
所以知其后五日而臃肿,八日呕脓死者,切其脉时,少阳初代。
代者经病,病去过人,人则去。
络脉主病,当其时,少阳初关一分,故中热而脓未发也,及五分,则至少阳之界,及八日,则呕脓死,故上二分而脓发,至界而臃肿,尽泄而死。
热上则熏阳明,烂流络,流络动则脉结发,脉结发则烂解,故络交。
热气已上行,至头而动,故头痛。
齐王中子诸婴儿小子病,召臣意诊切其脉,告曰:「气鬲病。
病使人烦懑,食不下,时呕沫。
病得之少忧,数忔食饮」。
臣意即为之作下气汤以饮之。
一日气下,二日能食,三日即病愈。
所以知小子之病者,诊其脉,心气也,浊躁而经也,此络阳病也。
脉法曰:「脉来数病去难而不一者,病主在心」。
周身热,脉盛者,为重阳
重阳者,逖心主。
烦懑食不下则络脉有过,络脉有过,则血上出,血上出者死。
此悲心所生也,病得之忧也。
齐郎中令循病,众医皆以为蹙人中,而刺之。
臣意诊之曰:「涌疝也,令人不得前后溲」。
循曰:「不得前后溲三日矣」。
臣意饮以火齐汤,一饮得前后溲,再饮大溲,三饮而疾愈。
病得之内。
所以知循病者,切其脉时,右口气急,脉无五藏气,右口脉大而数。
数者中下热而涌,左为下,右为上,皆无五藏应,故曰涌疝。
中热,故溺赤也。
齐中御府长信病,臣意入诊其脉,告曰:「热病气也,然暑汗,脉少衰,不死」。
曰:「此病得之当浴流水而寒甚,已则热」。
信曰:「唯,然!
往冬时,为王使于楚,至莒县阳周水,而莒桥梁颇坏,信则牵车辕,未欲渡也,马惊即堕,信身入水中,几死,吏即来救信,出之水中,衣尽濡,有间而身寒,已热如火,至今不可以见寒」。
臣意即为之液汤火齐逐热,一饮汗尽,再饮热去,三饮病已。
即使服药,出入二十日,身无病者。
所以知信之病者,切其脉时,并阴。
脉法曰:「热病阴阳交者死」。
切之不交,并阴。
并阴者,脉顺清而愈,其热虽未尽,犹活也。
肾气有时间浊,在太阴脉口而希,是水气也。
贤固主水,故以此知之。
失治一时,即转为寒热。
齐王太后病,召臣意入诊脉,曰:「风瘅客脬,难于大小溲,溺赤」。
臣意饮以火齐汤,一饮即前后溲,再饮病已,溺如故。
病得之流汗出滫。
滫者,去衣而汗晞也。
所以知齐王太后病者,臣意诊其脉,切其太阴之口,湿然风气也。
脉法曰:「沈之而大坚,浮之而大紧者,病主在肾」。
肾切之而相反也,脉大而躁。
大者,膀胱气也;
躁者,中有热而溺赤。
章武里曹山跗病,臣意诊其脉,曰:「肺消瘅也,加以寒热」。
即告其人曰:「死。
不治,适其共养,此不当医治」。
法曰:「后三日而当狂,妄起行,欲走;
后五日死」。
即如期死。
山跗病,得之盛怒而以接内。
所以知山跗之病者,臣意切其脉,肺气热也。
脉法曰:「不平不鼓,形弊」。
此五藏高之远数以经病也,故切之时不平而代。
不平者,血不居其处;
代者,时参击并至,乍躁乍大也。
此两络脉绝,故死不治。
所以加寒热者,言其人尸夺。
尸夺者,形毙;
形毙者,不当关灸针石及饮毒药也。
臣意未往诊时,齐太医先诊山跗病,灸其足少阳脉口,而饮之半夏丸,病者即泄注,腹中虚;
又灸其少阴脉,是坏肝刚绝深,如是重捐病者气,以故加寒热。
所以后三日而当狂者,肝一络连属结绝乳下阳明,故络绝,脉,阳明脉伤,即当狂走。
后五日死者,肝与心相去五分,故曰五日尽,尽即死矣。
齐中尉潘满如病少腹痛,臣意诊其脉,曰:「遗精瘕也」。
臣意即谓齐太仆臣饶、内史臣繇曰:「中尉不复自止于内,则三十日死」。
后二十馀日,溲血死。
病得之酒且内。
所以知潘满如病者,臣意切其脉,深小弱,其卒然合合也,是脾气也。
右脉口气至紧小,见瘕气也。
以次相乘,故三十日死。
三阴俱搏者,如法;
不俱搏者,决在急期。
一搏一代者,近也。
故其三阴搏,溲血如前止。
阳虚侯赵章病,召臣意。
众医皆以为寒中,臣意诊其脉曰:「迵风」。
风者,饮食下溢,而辄出不留。
法曰:「五日死」,而后十日乃死。
病得之酒。
所以知赵章之病者,臣意切其脉,脉来滑,是内风气也。
饮食下嗌而辄出不留者,法五日死,皆为前分界法。
后十日乃死,所以过期者,其人嗜粥,故中藏实。
中藏实,故过期。
师言曰:「安谷者过期,不安谷者不及期」。
济北王病,召臣意诊其脉,曰:「风蹶胸满」。
即为药酒,尽三石,病已。
得之汗出伏地。
所以知济北王病者,臣意切脉时,风气也,心脉浊。
病法「过入其阳,阳气尽而阴气入」。
阴气入张,则寒气上而热气下,故胸满。
汗出伏地者,切其脉,气阴。
阴气者,病必入中,出及瀺水也。
齐北宫司空命妇出于病,众医皆以为风入中,病主在肺,刺其足少阳脉。
臣意诊其脉,曰:「病气疝,客于膀胱,难于前后溲,而溺赤。
病见寒气则遗溺,使人腹肿」。
出于病得之欲溺不得,因以接内。
所以知出于病者,切其脉大而实,其来难,是蹶阴之动也。
脉来难者,疝气之客于膀胱也。
腹之所以肿者,言蹶阴之络结小腹也。
蹶阴有过则脉结动,动则腹肿。
臣意即灸其足蹶阴之脉,左右各一所,即不遗溺而溲清,小腹痛止。
即更为火齐汤以饮之,三日而疝气散,即愈。
济北王阿母自言足热而懑,臣意告曰:「热蹶也」。
则刺其足心各三所,案之无出血,病旋已。
病得之饮酒大醉。
济北王召臣意诊脉诸女子侍者,至女子竖,竖无病。
臣意告永巷长曰:「竖伤脾,不可劳,法当呕血死」。
臣意言王曰:「才人女子竖何能」?
王曰:「是好为方,多伎能,为所是案法新,往年市之民所,四百七十万,曹偶四人」。
王曰:「得毋有病乎」?
臣意对曰:「竖病重,在死法中」。
王召视之,其颜色不变,以为不然,不卖诸侯所。
至春,竖奉剑从王之厕,王去,竖后,王令人召之,即仆于厕,呕血死。
病得之流汗
流汗者,法病内重,毛发而色泽,脉不衰,此亦内关之病也。
齐中大夫龋齿,臣意灸其左大阳明脉,即为苦参汤,日嗽三升,出入五六日,病已。
得之风,及卧开口,食而不嗽。
甾川王美人怀子而不乳,来召臣意。
臣意往,饮以莨?
药一撮,以酒饮之,旋乳。
臣意复诊其脉,而脉躁。
躁者有馀病,即饮以消石一齐,出血,血如豆比五六枚。
齐丞相舍人奴从朝入宫,臣意见之食闺门外,望其色有病气
臣意即告宦者平。
平好为脉,学臣意所,臣意即示之舍人奴病,告之曰:「此伤脾气也,当至鬲塞不通,不能食饮,法至,泄血死」。
宦者平即往告相曰:「君之舍人奴有病,病重,死期有日」。
相君曰:「卿何以知之」?
曰:「君朝时入宫,君之舍人奴尽食闺门外,平与仓公立,即示平曰,病如是者死」。
相即召舍人奴而谓之曰:「公奴有病不」?
舍人曰:「奴无病,身无痛者」。
至春果病,至四月,泄血死。
所以知奴病者,脾气周乘五藏,伤部而交,故伤脾之色也,望之杀然黄,察之如死青之兹。
众医不知,以为大虫,不知伤脾。
所以至死病者,胃气黄,黄者土气也,土不胜木,故至死。
所以至夏死者,脉法曰,病重而脉顺清者曰内关」,内关之病,人不知其所痛,心急然无苦。
若加以一病,死中春
一愈顺,及一时。
其所以四月死者,诊其人时愈顺。
愈顺者,人尚肥也。
奴之病得之流汗数出,炙于火而以出见大风也。
甾川王病,召臣诊脉,曰:「蹶上为重,头痛身热,使人烦懑」。
即以寒水拊其头,刺足阳明脉,左右各三所,病旋已。
病得之沐发未乾而卧。
诊如前,所以蹶,头热至肩。
齐王黄姬兄黄长卿家有酒召客,召臣
诸客坐,未上食。
望见王后弟宋建,告曰:「君有病,往四五日,君要肋痛,不可俯仰,又不得小溲。
不亟治,病即入濡肾。
及其未舍五藏,急治之。
病方今客肾濡,此所谓肾痹也」。
宋建曰:「然,建故有要脊痛。
往四五日,天雨,黄氏诸倩见建家京下方石,即弄之,建亦欲效之,效之不能起,即复置之。
暮,要脊痛,不得溺,至今不愈」。
建病得之好持重,所以知建病者,臣意见其色,太阳色干,肾部上及界要以下者枯四分所,故以往四五日知其发也。
即为柔汤使服之,十八日所而病愈。
济北王侍者韩女病要背痛,寒热,众医皆以为寒热也。
诊脉,曰:「内寒,月事不下也」。
即窜以药,旋下,病已。
病得之欲男子而不可得也。
所以知韩女之病者,诊其脉时,切之,肾脉也,啬而不属。
啬而不属者,其来难,坚,故曰月不下。
肝脉弦,出左口,故曰欲男子不可得也。
临菑汜里女子薄吾病甚,众医皆以为寒热笃,当死,不治。
诊其脉,曰:「蛲瘕」。
蛲瘕为病,腹大,上肤黄粗,循之戚戚然。
饮以芫华一撮,即出蛲可数升,病已,三十日如故。
病蛲得之于寒湿寒湿气宛,笃不发,化为虫。
所以知薄吾病者,切其脉,循其尺,其尺索刺粗,而毛美奉发,是虫气也。
其色泽者,中藏无邪气及重病。
淳于司马病,臣切其脉,告曰:「当病迵风。
迵风之状,饮食下嗌辄后之,病得之饱食而疾走」。
淳于司马曰:「我之王家食马肝,食饱甚,见酒来,即走去,驱疾至舍,即泄数十出」。
告曰:「为火齐米汁饮之,七八日而当愈」。
时医秦信在旁,臣去,信谓左右阁都尉曰:「意以淳于司马病为何」?
曰,以为迵风,可治」。
信即笑曰:「是不知也,淳于司马病,法当后九日死」。
后九日不死,其家复召臣
往问之,尽如意诊。
臣即为一火齐米汁,使服之,七八日病已。
所以知之者,诊其脉时,切之,尽如法。
其病顺,故不死。
齐中郎破石病,臣诊其脉,告曰:「肺伤,不治,当后十日丁亥,溲血死」。
后十一日,溲血而死。
破石之病,得之堕马僵石上。
所以知破石之病者,切其脉,得肺阴气,其来散,数道至而不一也。
色又乘之。
所以知其堕马者,切之得番阴脉。
番阴脉入虚里,乘肺脉。
肺脉散者,固色变也乘之。
所以不中期死者,师言曰「病者安谷即过期,不安谷则不及期」。
其人嗜主肺,故过期。
所以溲血者,诊脉法曰:「病养喜阴处者顺死,喜养阳处者逆死」。
其人喜自静,不躁,又久安坐,伏几而寐,故血下泄
齐王侍医遂病,自练五石服之。
往过之,遂谓曰:「不肖有病,幸诊遂也」。
即诊之,告曰:「公病中热。
论曰:『中热不溲者,不可服五石』。
石之为药精悍,公服之不得数溲,亟勿服。
色将发臃」。
遂曰:「扁鹊曰:『阴石以治阴病,阳石以治阳病』。
夫药石者有阴阳水火之齐,故中热,即为阴石柔齐治之,中寒,即为阳石刚齐治之」。
曰:「公所论远矣。
扁鹊虽言若是,然必审诊,起度量,立规矩,称权衡,合色脉,表里有馀不足顺逆之法,参其人动静与息相应,乃可以论。
论曰:『阳疾处内,阴形应外者,不加悍药及针石』。
夫悍药入中,则邪气辟矣,而宛气愈深。
诊法曰:『二阴应外,一阳接内者,不可以刚药』。
刚药入则动阳,阴病益衰,阳病益著,邪气流行,为重困于俞,忿发为疽」。
告之后百馀日,果为疽发乳上,入缺盆,死。
此谓论之大体也,必有经纪。
拙工有一不习,文理阴阳失矣。
齐王故为阳虚侯时,病甚,众医皆以为蹶。
诊脉,以为痹,根在右肋下,大如覆杯,令人喘,逆气不能食。
即以火齐粥且饮,六日气下;
即令更服丸药,出入六日,病已。
病得之内,诊之时,不能识其经解,大识其病所在。
尝诊安阳武都里成开方,开方自言以为不病,臣意谓之病苦沓风,三岁,四支不能自用,使人瘖,瘖即死。
今闻其四支不能用,瘖而未死也。
病得之数饮酒以见大风气
所以知成开方病者,诊之,其脉法咳言曰:「藏气相反者死」。
切之,得肾反肺,法曰「三岁死」也。
安陵阪里公乘项处病,臣诊脉,曰:「牡疝」。
牡疝在鬲下,上连肺,病得之内。
臣意谓之:「真毋为劳力事,为劳力事,则必呕血死」。
处后蹴鞠,要蹙寒,汗出多,即呕血。
复诊之曰:「当旦日日夕死」。
即死,病得之内。
所以知项处病者,切其脉得番阳
番阳入虚里,处旦日死。
一番一络者,牡疝也。
曰:他所诊其决死生,及所治已病众多,久颇忘之,不能尽识,不敢以对。
问臣:「所诊治病,病名多同而诊异,或死或不死,何也」?
对曰:「病名多相类,不可知,故古圣人为之脉法,以起度量,立规矩,县权衡,案绳墨,调阴阳,别人之脉各名之,与天地相应,参合于人,故乃别百病以异之,有数者皆异之,无数者同之,然脉法不可胜验,诊疾人以度异之,乃可别同名,命病主在所居。
今臣所诊者,皆有诊籍
所以别之者,臣所受师方适成,师死,以故表籍所诊,期决死生,观所失所得者合脉法,以故至今知之」。
问臣曰:「所期病决死生,或不应期,何故」?
对曰:「此皆饮食喜怒不节,或不当饮药,或不当针灸,以故不中期死也」。
问臣:「意方能知病死生,论药用所宜,诸侯王大臣有尝问意者不?
文王病时,不求诊治,何故」?
对曰:「赵王胶西王、济南王吴王皆使人来召臣,臣不敢往。
文王病时,臣家贫,欲为人治病,诚恐吏以除拘臣也,故移名数,左右不修家生,出行游国中,问善为方数者事之久矣,见事数师,悉受其要事,尽其方书,及解论之。
身居阳虚侯国,因事侯。
侯入朝,臣从之长安,以故得诊安陵项处等病也」。
问臣:「知文王所以得病不起之状」?
对曰:「不见文王病,然窃闻文王病喘,头痛,目不明。
心论之,以为非病也。
以为肥而蓄精,身体不得摇,骨肉不相任,故喘,不当医治。
脉法曰:『年二十脉气当趋,年三十当疾步,年四十当安坐,年五十当安卧,年六十已上,气当大董』。
文王年未满二十,方脉气之趋也而徐之,不应天道四时。
后闻医灸之即笃,此论病之过也。
论之,以为神气争而邪气入,非年少所能复之也,以故死。
所谓气者,当调饮食,择晏日,车步广志,以适筋骨肉血脉,以泻气。
故年二十,是谓易贸,法不当砭灸,砭灸至气逐。
问臣:「师庆安受之?
闻于齐诸侯不」?
对曰:「不知庆所所师受,庆家富,善为医,不肯为人治病,当以此故不闻。
庆又告臣曰:『慎毋令我子孙知若学我方也』」。
问臣:「师庆何见于意而爱意,欲悉教方」?
对曰:「臣不闻师庆为方善也。
所以知庆者,少时好诸方事,臣试其方,皆多验,精良
菑川唐里公孙光善为古传方,臣即往谒之。
得见事之,受方化阴阳及传语法,臣悉受书之。
欲尽受他精方,公孙光曰:『吾方尽矣,不为爱公所。
吾身已衰,无所复事之。
是吾年少所受妙方也,悉与公,毋以教人』。
曰:『得见事侍公前,悉得禁方,幸甚。
死不敢妄传人』。
居有间,公孙光闲处,臣深论方,见言百世为之精也。
喜曰:『公必为国工
吾有所善者皆疏,同产处临菑,善为方,吾不若,其方甚奇,非世之所闻也。
吾年中时,尝欲受其方,杨中倩不肯,曰:「若非其人也」。
胥与公往见之,当知公喜方也。
其人亦老矣,其家给富」。
时者未往,会庆子男殷来献马,因师奏马王所,以故得与殷善。
又属意于殷曰:『意好数,公必谨遇之,其人圣儒』。
即为书以意属阳庆,以故知庆。
事庆谨,以故爱意也」。
问臣曰:「吏民尝有事学方,及毕尽得意方不?
何县里人」?
对曰:「临菑宋邑
邑学,臣意教以五诊,岁馀。
济北王太医高期、王禹学,臣意教以经脉高下,及奇络结,当论俞所居,及气当上下出入邪逆顺,以宜针石,定砭灸处,岁馀。
菑川王时遣太仓马长冯信正方,臣意教以案法逆顺,论药法,定五味,及和齐汤法。
高永侯家丞杜信喜脉,来学,臣意教以上下经脉五诊,二岁馀。
临菑召里唐安来学,臣意教以五诊,上下经脉,奇咳,四时应阴阳重,未成,除为齐王侍医」。
问臣:「诊病决死生,能全无失乎」?
对曰:「意治病人,必先切其脉。
乃治之,败逆者不可治,其顺者乃治之。
心不精脉,所期死生视可治,时时失之,臣不能全也(《史记·仓公传》)」。
七发 西汉 · 枚乘
 出处:全汉文 卷二十
太子有疾,而吴客往问之曰:「伏闻太子玉体不安,亦少间乎」?
太子曰:「惫,谨谢客」。
客因称曰:「今时天下安宁,四宇和平,太子富于年。
意者久耽安乐,日夜无极,邪气袭逆,中若结轖,纷屯淡淡,嘘唏烦酲,惕惕怵怵,卧不得瞑。
虚中重听,恶闻人声,精神越渫,百病咸生。
聪明眩曜,悦怒不平,久执不废,大命乃倾。
太子岂有是乎」?
太子曰:「谨谢客。
赖君之力,时时有之,然未至于是也」。
客曰:「今夫贵人之子,必宫居而闺处,内有保母,外有傅父,欲交无所
饮食则温淳甘脆,脭醲肥厚,衣裳则杂遝曼煖,燂烁热暑
虽有金石之坚,犹将销铄而挺解也,况其在筋骨之间乎哉!
故曰纵耳目之欲,恣支体之安者,伤血脉之和。
且夫出舆入辇,命曰蹶痿之机;
洞房清宫,命曰寒热之媒;
皓齿娥眉,命曰伐性之斧;
甘脆肥脓,命曰腐肠之药。
太子肤色靡曼,四支委随,筋骨挺解,血脉淫濯,手足堕窳,越女侍前,齐姬奉后,往来游燕,纵恣于曲房隐间之中。
此甘餐毒药,戏猛兽之爪牙也。
所从来者至深远,淹滞永久而不废。
虽令扁鹊治内,巫咸治外,尚何及哉!
今如太子之病者,独宜世之君子,博见强识,承间语事,变度易意,常无离侧,以为羽翼淹,沈之乐,浩唐之心,遁佚之志,其奚由至哉」!
太子曰:「诺,病已,请事此言」。
客曰:「今太子之病,可无药石针刺灸疗而已,可以要言妙道说而去也,不欲闻之乎」?
太子曰:「仆愿闻之」。
客曰:「龙门之桐,高百尺而无枝,中郁结之轮菌,根扶疏以分离,上有千仞之峰,下临百丈之溪,湍流溯波,又淡淡之。
其根半死半生,冬则烈风漂霰飞雪之所激也,夏则雷霆霹雳之所感也,朝则鹂黄鳱鴠鸣焉,暮则羁雌迷鸟宿焉。
独鹄晨号乎其上,鹍鸡哀鸣翔乎其下。
于是背秋涉冬,使琴挚斫斩以为琴,野茧之丝以为弦,孤子之钩以为隐,九寡之珥以为约。
使师尝操畅,伯子牙为之歌,歌曰:「麦秀蔪兮雉朝飞,向虚壑兮背槁槐,依绝区分临回溪」。
飞鸟闻之,翕翼而不能去;
野兽闻之,垂耳而不能行;
蚑蟜蝼蚁闻之,拄喙而不能前,此亦天下之至悲也。
太子强起听之乎」。
太子曰:「仆病未能也」。
客曰:「犓刍牛之腴,菜以笋蒲,肥狗之和,冒以山肤,楚苗之食,安胡之饭,抟之不解,一啜而散。
于是使伊尹煎熬,易牙调和,熊蹯之臑,勺药之酱,薄耆之炙,鲜鲤之鲙,秋黄之苏,白露之茹,兰英之酒,酌以涤口,山梁之餐,豢豹之胎,小饭大歠,如汤沃雪,此亦天下之至美也。
太子强起尝之乎」?
太子曰:「仆病未能也」。
客曰:「钟岱之牡,齿至之车,前似飞鸟,后类距虚,穱服处,躁中烦外,羁坚辔,附易路。
于是伯乐相其前后,王良造父为之御,秦缺楼季为之右。
此两人者,马佚能止之,车覆能起之。
于是使射千镒之重,争千里之逐,此亦天下之至骏也。
太子强起乘之乎?
太子曰:「仆病未能也」。
客曰:「既登景夷之台,南望荆山,北望汝海左江右湖,其无有
于是使博辩之士,原本山川,极命草木,比物属事,离辞连类,浮游览观。
乃下置酒于虞怀之宫,连廊四注,台城层构,纷纭玄绿,辇道邪交,黄池纡曲,混章白鹭,孔鸟军鶤鹄,鹓雏鵁鶄,翠鬣紫缨,螭龙德牧,邕邕群鸣,鱼腾跃,奋翼振鳞,漃漻薵蓼,蔓草芳苓。
女桑河柳,素叶紫茎,苗豫章,条上造天。
梧桐并闾,极望成林。
众芳芬郁,乱于五风。
从容猗靡,消息阳阴。
列坐纵酒,荡娱心。
景春佐酒,杜连理音。
滋味杂陈,肴糅错该,练色娱目,流声悦耳。
于是乃发激楚之结风,扬郑卫之皓乐,使先施、徵舒、阳文、段干、吴娃、闾娵傅予之徒,杂裾垂髾,目窕心与
揄流波,杂杜若
蒙清尘,被兰泽。
嬿燕服而御,此亦天下之靡丽,皓侈广博之也。
太子强起游乎」?
太子曰:「仆病未能也」。
客曰:「将为太子骐骥之马,驾飞軨之舆,乘牡骏之乘,右夏服之劲箭,左鸟号之雕弓
游涉乎云林,周驰乎兰泽,弭节乎江浔。
青蘋,游清风,陶阳气,荡春心,逐狡兽,集轻禽
于是极犬马之才,困野兽之足,穷相御智巧,恐虎豹,慑鸷鸟,逐马鸣镳,鱼跨麋角,覆游麇兔,蹈践麖鹿,汗流沫坠,冤伏陵窘,无创而死者,固足充后乘矣。
此校猎之至壮也,太子强起游乎」?
太子曰:「仆病未能也」。
阳气见于眉宇之间,侵淫而上,几满大宅
客见太子悦色,遂推而进之曰:「冥火薄天,兵车雷运,旌旗偃蹇,羽毛肃纷,驰骋角逐,慕味争先,侥墨广博,观望之有圻,纯粹全牺,献之公门」。
太子曰:「善,愿复闻之」。
客曰:「未既。
于是榛林深泽,烟云暗莫,兕虎并作,毅武孔猛,袒裼身薄,白刃硙硙,矛戟交错,收获掌功,赏赐金帛,掩蘋肆若,为牧人席,旨酒嘉肴,羞炰脍炙,以御宾客
涌触并起,动心惊耳。
诚必不悔,决绝以诺。
贞信之色,形于金石。
高歌陈唱,万岁无斁,此真太子之所喜也。
强起而游乎」?
太子曰:「仆甚愿从,直恐为诸大夫累耳」。
然而有起色矣。
客曰:「将以八月之望,与诸侯远方交游兄弟,并往观涛乎广陵曲江,至则未见涛之形也,徒观水力之所到,则恤然足以骇矣。
观其所驾轶者,所擢拔者,所扬汩者,所温汾者,所涤汔者,虽有心略辞给,固未能缕形其所由然也。
悦兮忽兮,聊兮兮,混汩汩兮,忽兮慌兮,俶兮傥兮,浩瀇瀁兮,慌旷旷兮,秉意乎南山,通望乎东海
虹洞兮苍天,极虑乎崖涘。
流揽无穷,归神日母。
汩乘流而下降兮,或不知其所止。
或纷纭其流折兮,忽缪往而不来。
临朱汜而远逝兮,中虚烦而益怠。
莫离散而发曙兮,内存心而自持。
于是澡概胸中,洒练五藏,淡澉手足,颒濯发齿,揄弃恬怠,输写淟浊,分决孤疑,发皇耳目。
当是之时,虽有淹病滞疾,犹将伸伛起躄发瞽披聋而观望之也。
况直眇小烦懑,酲醲病酒之徒哉。
故曰发蒙解惑,不足以言也」。
太子曰:「善,然则涛何气哉」。
客曰:「不记也,然闻于师曰,似神而非者三,疾雷闻百里,江水逆流,海水上潮,山出内云,日夜不止
衍溢漂疾,波涌而涛起。
其始起也,洪淋淋焉,若白鹭之下翔。
其少进也,浩浩溰溰,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。
其波涌而云乱,扰扰焉如三军之腾装。
其旁作而奔起也,飘飘焉如轻车之勒兵,六驾蛟龙,附从太白,纯驰浩霓,前后骆驿。
颙颙卬卬,椐椐彊彊,莘莘将将,壁垒重坚。
沓杂似军行,訇隐匈盖,轧盘涌裔,原不可当。
观其两傍,则滂渤怫郁,暗漠感突。
上击下律,有似勇壮之卒;
突怒而无畏,蹈壁冲津。
穷曲随隈,逾岸出追。
遇者死,当有坏,初发乎或围之津涯,荄轸谷分,回翔青篾,衔枚檀桓。
弭节伍子之山,通厉骨母之场,淩赤岸,彗扶桑,横奔似雷行。
诚奋厥武,如振如怒,沌沌浑浑,状如奔马。
混混庉庉,声如雷鼓。
发怒庢沓,清升踰跇。
侯波奋振,合战于藉藉之口。
鸟不及飞,鱼不及回,兽不及走,纷纷翼翼,波涌云乱。
荡取南山,背击北岸,覆亏丘陵,平夷西畔。
险险戏戏,崩坏陂池,决胜乃罢,瀄汩潺湲,披扬流洒,横暴之极。
鱼鳖失势,颠倒偃侧。
沋沋湲湲,蒲伏连延。
神物怪疑,不可胜言。
直使人踣焉,洄暗凄怆焉,此天下怪异诡观也。
太子强起观之乎」?
太子曰:「仆病未能也」。
客曰:「将为太子奏方术之士,有资略者,若庄周、魏牟、杨朱、墨翟、便蜎、詹何之伦,使之论天下之精微,理万物之是非。
孔老览观,孟子持筹而算之,万不失一。
此亦天下要言妙道太子岂欲闻之乎」?
于是太子据几而起曰:「涣乎若一,听圣人辩士之言」。
涊然汗出,霍然病已(《文选》)
七发八首 其一 西汉 · 枚乘
 出处:文选卷三十四
太子有疾,而吴客往问之,曰:「伏闻太子玉体不安,亦少间乎」?
太子曰:「惫!
谨谢客」。
客因称曰:「今时天下安宁,四宇和平。
太子方富于年,意者久耽安乐,日夜无极
邪气袭逆,中若结轖。
纷屯澹淡,嘘唏烦酲。
惕惕怵怵,卧不得瞑。
虚中重听,恶闻人声。
精神越渫,百病咸生。
聪明眩曜,悦怒不平。
久执不废,大命乃倾。
太子岂有是乎」?
太子曰:「谨谢客。
赖君之力,时时有之,然未至于是也」。
客曰:「今夫贵人之子,必宫居而闺处,内有保母,外有傅父,欲交无所。
饮食则温淳甘脆,脭醲肥厚。
衣裳则杂遝曼煖,燂烁热暑。
虽有金石之坚,犹将销铄而挺解也。
况其在筋骨之间乎哉?
故曰:纵耳目之欲,恣支体之安者,伤血脉之和。
且夫出舆入辇,命曰蹶痿之机;
洞房清宫,命曰寒热之媒;
皓齿娥眉,命曰伐性之斧;
甘脆肥脓,命曰腐肠之药。
太子肤色靡曼,四支委随,筋骨挺解,血脉淫濯,手足堕窳;
越女侍前,齐姬奉后。
往来游宴,纵恣于曲房隐间之中。
此甘餐毒药,戏猛兽之爪牙也。
所从来者至深远,淹滞永久而不废;
虽令扁鹊治内,巫咸治外,尚何及哉!
今如太子之病者,独宜世之君子,博见强识,承閒语事,变度易意,常无离侧,以为羽翼
淹沈之乐,浩唐之心,遁佚之志,其奚由至哉」!
太子曰:「诺。
病已,请事此言」。
上疏陈政事 西汉 · 贾谊
 出处:全汉文 卷十五
臣窃惟事势,可为痛哭者一,可为流涕者二,可为长太息者六,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,难遍以疏举。
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,臣独以为未也。
曰安且治者,非愚则谀,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。
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,火未及燃,因谓之安,方今之势,何以异此!
本末舛逆,首尾衡决,国制抢攘,非甚有纪,胡可谓治!
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之于前,因陈治安之策,试详择焉!
夫射猎之娱,与安危之机孰急?
使为治,劳智虑,苦身体,乏钟鼓之乐,勿为可也。
乐与今同,而加之诸侯轨道,兵革不动,民保首领匈奴宾服,四荒乡风,百姓素朴,狱讼衰息。
大数既得,则天下顺治,海内之气,清和咸理,生为明帝,没为明神,名誉之美,垂于无穷。
《礼》祖有功而宗有德,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,上配太祖,与汉亡极
建久安之势,成长治之业,以承祖庙,以奉六亲,至孝也;
以幸天下,以育群生,至仁也;
立纲陈纪,轻重同得,后可以为万世法程,虽有愚幼不肖之嗣,犹得蒙业而安,至明也。
以陛下之明达,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,致此非难也。
其具可素陈于前,愿幸无忽。
臣谨稽之天地,验之往古,按之当今之务,日夜念此至孰也,虽使禹舜复生,为陛下计,亡以易此。
树国固必相疑之势,下数被其殃,上数爽其忧,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。
今或亲弟谋为东帝,亲兄之子西乡而击,今吴又见告矣。
天子春秋鼎盛,行义未过,德泽有加焉,犹尚如是,况莫大诸侯,权力且十此者乎!
然而天下少安,何也?
大国之王幼弱未壮,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。
数年之后,诸侯之王大抵皆冠,血气方刚,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,彼自丞尉以上偏置私人,如此,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!
此时而欲为治安,虽尧舜不治。
黄帝曰:「日中必蔧,操刀必割」。
今令此道顺而全安,甚易,不肯早为,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,岂有异秦之季世乎!
夫以天子之位,乘今之时,因天之助,尚惮以危为安,以乱为治,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,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?
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。
假设天下如曩时,淮阴侯尚王楚,黥布淮南彭越王梁,韩信王韩,张敖王赵,贯高为相,卢绾王燕,陈豨在代,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,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,能自安乎?
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。
天下淆乱高皇帝与诸公并起,非有仄室之势以豫席之也。
诸公幸者,乃为中涓,其次仅得舍人,材之不逮至远也。
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,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,多者百馀城,少者乃三四十县,德至渥也,然其后十年之间,反者九起。
陛下之与诸公,非亲角材而臣之也,又非身封王之也,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,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。
然尚有可诿者,曰疏,臣请试言其亲者。
假令悼惠王王齐,元王王楚,中子王赵,幽王淮阳共王王梁灵王王燕,厉王淮南,六七贵人亡恙,当是时陛下即位,能为治乎?
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。
若此诸王,虽名为臣,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,虑亡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。
擅爵人,赦死罪,甚者或戴黄屋,汉法令非行也。
虽行不轨如厉王者,令之不肯听,召之安可致乎!
幸而来至,法安可得加!
动一亲戚,天下圜视而起,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,适启其口,匕首已陷其匈矣。
陛下虽贤,谁与领此?
故疏者必危,亲者必乱,已然之效也。
其异姓负强而动者,汉已幸胜之矣,又不易其所以然。
同姓袭是迹而动,既有征矣,其势尽又复然。
殃祸之变,未知所移,明处之尚不能以安,后世将如之何!
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,而芒刃不顿者,所排击剥割,皆众理解也。
至于髋髀之所,非斤则斧。
夫仁义恩厚,人主之芒刃也;
权势法制,人主之斤斧也。
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,释斤斧之用,而欲婴以芒刃,臣以为不缺则折。
胡不用之淮南济北
势不可也。
臣窃迹前事,大抵强者先反。
淮阴王楚最强,则最先反;
韩信倚胡,则又反;
贯高因赵资,则又反;
陈豨兵精,则又反;
彭越用梁,则又反;
黥布淮南,则又反;
卢绾最弱,最后反。
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,功少而最完,势疏而最忠,非独性异人也,亦形势然也。
曩令樊、郦、绛、灌据数十城而王,今虽以残亡可也;
令信、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,虽至今存可也。
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。
诸王之皆忠附,则莫若令如长沙王
欲臣子之勿菹醢,则莫若令如樊、郦等;
欲天下之治安,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。
力少则易使以义,国小则亡邪心。
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,臂之使指,莫不制从,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,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,虽在细民,且知其安,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。
割地定制,令齐、赵、楚各为若干国,使悼惠王、幽王、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,地尽而止,及燕梁它国皆然。
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,建以为国,空而置之,须其子孙生者,举使君之。
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,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,所以数偿之;
一寸之地,一人之众,天子亡所利焉,诚以定治而已,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。
地制壹定,宗室子孙莫虑不王,下无倍叛之心,上无诛伐之志,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。
法立而不犯,令行而不逆,贯高、利几之谋不生,柴奇、开章之计不萌,细民乡善,大臣致顺,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。
赤子天下之上而安,植遗腹,朝委裘,而天下不乱,当时大治,后世诵圣。
壹动而五业附,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?
天下之势方病大尰。
一胫之大几如要,一指之大几如股,平居不可屈信,一二指搐,身虑亡聊
失今不治,必为锢疾,后虽有扁鹊,不能为已。
病非徒尰也,又苦蹠戾。
元王之子,帝之从弟也;
今之王者,从弟之子也。
惠王,亲兄子也;
今之王者,兄子之子也。
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,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,臣故曰非病尰也,又苦蹠戾。
可痛哭者,此病是也。
天下之势方倒县。
凡天子者,天下之首,何也?
上也。
蛮夷者,天下之足,何也?
下也,今匈奴嫚侮侵掠,至不敬也,为天下患,至亡已也,而汉岁致金絮采缯(《后汉·西域传》注引作缯彩)以奉之。
夷狄征令,是主上之操也;
天子共贡,是臣下之礼也。
足反居上,首顾居下,倒县如此,莫之能解,犹为国有人乎?
非亶倒县而已,又类辟,且病痱
夫辟者一面病,痱者一方痛。
今西边北边之郡,虽有长爵不得轻得复,五尺以上不轻得息,斥候望烽燧不得卧,将吏被介胄而睡,臣故曰一方病矣。
医能治之,而上不使,可为流涕者此也。
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诸侯,势既卑辱,而祸不息,长此安穷!
进谋者率以为是,固不可解也,亡具甚矣。
臣窃料匈之众,不过汉一大县,以天下之大,困于一县之众,甚为执事者羞之。
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
行臣之计,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,伏中行说而笞其背,举匈奴之众,唯上之令。
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,不搏反寇而搏畜菟,玩细娱而不图大患,非所以为安也。
德可远施,威可远加,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,可为流涕者此也。
今民卖僮者,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,内之闲中,是故天子后服,所以庙而不宴者也,而庶人得以衣婢妾。
白縠之表,薄纨之里,緁以偏诸,美者黼绣,是古天子之服,今富人大贾嘉会召客者以被墙。
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,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,倡优下贱得为后饰,然而天下不屈者,殆未有也。
且帝之身自衣皂绨,而富民墙屋被文绣;
天子之后以缘其领,庶人孽妾缘其履:此臣所谓舛也。
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,欲天下亡寒,胡可得也?
一人耕之,十人聚而食之,欲天下亡饥,不可得也。
饥寒切于民之肌肤,欲其亡为奸邪,不可得也。
国已屈矣,盗贼直须时耳,然而献计者曰「毋动」,为大耳。
夫俗至大不敬也,至亡等也,至冒上也,进计者犹曰「毋为」,可为长太息者此也。
商君遗礼义,弃仁恩,并心于进取,行之二岁,秦俗日败。
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,家贫子壮则出赘。
借父耰锄,虑有德色
母取箕帚,立而谇语。
抱哺其子,与公并倨;
妇姑不相说,则反唇而相稽。
其慈子耆利,不同禽兽者亡几耳。
并心而赴时,犹曰蹶六国,兼天下。
功成求得矣,终不知反廉愧之节,仁义之厚。
信并兼之法,遂进取之业,天下大败;
众掩寡,智欺愚,勇威怯,壮陵衰,其乱至矣。
是以大贤起之,威震海内,德从天下。
曩之为秦者,今转而为汉矣。
然其遗风馀俗,犹尚未改。
今世以侈靡相竞,而上亡制度,弃礼谊,捐廉耻,日甚,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。
逐利不耳,虑非顾行也,今其甚者,杀父兄矣。
盗者剟寝户之帘,搴两庙之器,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。
矫伪者出几十万石,赋六百馀万钱,乘传而行郡国,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。
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,期会之间,以为大故。
至于俗流失,世坏败,因恬而不知怪,虑不动于耳目,以为是适然耳。
夫移风易俗,使天下回心乡道,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。
俗吏之所务,在于刀笔筐箧,而不知大体。
陛下又不自忧,窃为陛下惜之。
夫立君臣,等上下,使父子有礼,六亲有纪,此非天之所为,人之所设也。
夫人之所设,不为不立,不植则僵,不修则坏,《管子》曰:「礼义廉耻,是谓四维;
四维不张,国乃灭亡」。
使管子愚人也则可,管子而少知治体,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!
秦灭四维而不张,故君臣乖乱,六亲殃戮,奸人并起,万民离叛,凡十三岁,而社稷为虚。
今四维犹未备也,故奸人几幸,而众心疑惑
岂如今定经制,令君君臣臣,上下有差,父子有亲各得其宜,奸人亡所几幸,而群臣众信,上不疑惑
此业壹定,世世常安,而后有所持循矣。
若夫经制不定,是犹度江河亡维楫,中流而遇风波,船必覆矣。
可为长太息者此也。
为天子,十有馀世,而殷受之。
殷为天子,二十馀世,而周受之。
周为天子,三十馀世,而秦受之。
秦为天子,二世而亡。
人性不甚相远也,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,而秦无道之暴也?
其故可知也。
古之王者,太子乃生,固举以礼,使士负之,有司齐肃端冕,见之南郊,见于天也。
过阙则下,过庙则趋,孝子之道也。
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。
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,召公太保周公太傅,太公为太师
保,保其身体;
傅,傅之德义;
师,道之教训:此三公之职也。
于是为置三少,皆上大夫也,曰少保少傅少师,是与太子宴者也。
故乃孩提有识,三公三少因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,逐去邪人,不使见恶行。
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,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,使与太子居处出入。
太子乃生而见正事,闻正言,行正道,左右前后皆正人也。
夫习与正人居之,不能毋正,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;
习与不正人居之,不能毋不正,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。
故择其所耆,必先受业,乃得尝之;
择其所乐,必先有习,乃得为之。
孔子曰:「少成若天性,习贯如自然」。
太子少长,知妃色,则入于学。
学者,所学之官也。
《学礼》曰:「帝入东学,上亲而贵仁,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;
帝入南学,上齿而贵信,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;
帝入西学,上贤而贵德,则圣智在位而功不遗矣;
帝入北学,上贵而尊爵,则贵贱有等而下不逾矣;
帝入太学,承师问道,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,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。
五学者既成于上,则百姓黎民化辑于下矣」。
太子既冠成人,免于保傅之严,则有记过之史,彻膳之宰,进善之旌,诽谤之木,敢谏之鼓。
瞽史诵诗,工诵箴谏,大夫进谋,士传民语
习与智长,故切而不愧;
化与心成,故中道若性。
三代之礼:春朝朝日,秋暮夕月,所以明有敬也;
春秋入学,坐国老,执酱而亲馈之,所以明有孝也;
行以鸾和,步中《采齐》,趋中《肆夏》,所以明有度也;
其于禽兽,见其生不食其死,闻其声不食其肉,故远庖厨,所以长恩,且明有仁也。
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,以其辅翼太子,有此具也。
及秦而不然。
其俗固非贵辞让也,所上者告讦也;
固非贵礼义也,所上者刑罚也。
使赵高胡亥而教之狱,所习者非斩劓人,则夷人之三族也。
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,忠谏者谓之诽谤,深计者谓之妖言,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。
岂惟胡亥之性恶哉?
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。
鄙谚曰:「不习为吏,视已成事」。
又曰:「前车覆,后车诫」。
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,其已事可知也;
然而不能从者,是不法圣智也。
秦世之所以亟绝者,其辙迹可见也;
然而不避,是后车又将覆也。
夫存亡之变,治乱之机,其要在是矣。
天下之命,县于太子
太子之善,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。
夫心未滥而先谕教,则化易成也;
开于道术智谊之指,则教之力也。
若其服习积贯,则左右而已。
夫胡、粤之人,生而同声,耆欲不异,及其长而成俗,累数译而不能相通行,有虽死而不相为者,则教习然也。
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。
夫教得而左右正,则太子正矣,太子正而天下定矣。
《书》曰:「一人有庆,兆民赖之」。
此时务也。
凡人之智,能见已然,不能见将然
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,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,是故法之所用易见,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。
若夫庆赏以劝善,刑罚以惩恶,先王执此之政,坚如金石,行此之令,信如四时,据此之公,无私如天地耳,岂顾不用哉?
然而曰礼云礼云者,贵绝恶于未萌,而起教于微眇,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。
孔子曰:「听讼,吾犹人也,必也使毋讼乎」!
为人主计者,莫如先审取舍,取舍之极定于内,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。
安者非一日而安也,危者非一日而危也,皆以积渐然,不可不察也。
人主之所积,在其取舍。
以礼义治之者,积礼义;
以刑罚治之者,积刑罚。
刑罚积而民怨背,礼义积而民和亲。
故世主欲民之善同,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。
或道之以德教,或驱之以法令。
道之以德教者,德教洽而民气乐;
驱之以法令者,法令极而民风哀。
哀乐之感,祸福之应也。
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,与汤武同,然而汤武广大其德行,六七百岁而弗失,秦王治天下,十馀岁则大败。
此亡它故矣,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审矣。
夫天下,大器也。
今人之置器,置诸安处则安,置诸危处则危。
天下之情与器亡以异,在天子之所置之。
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,而德泽洽,禽兽草木广裕,德被蛮貊四夷,累子孙数十世,此天下所共闻也。
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,德泽亡一有,而怨毒盈于世,下憎恶之如仇雠,祸几及身,子孙诛绝,此天下之所共见也。
是非其明效大验邪!
人之言曰:「听言之道,必以其事观之,则言者莫敢妄言」。
今或言礼谊之不如法令,教化之不如刑罚,人主胡不引殷、周、秦事以观之也?
人主之尊譬如堂,群臣如陛,众庶如地。
故陛九级上,廉远地,则堂高;
陛亡级,廉近地,则堂卑。
高者难攀,卑者易陵,理势然也。
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,内有公卿大夫士,外有公侯伯子男,然后有官师小吏,延及庶人,等级分明,而天子加焉,故其尊不可及也。
里谚曰:「欲投鼠而忌器」。
此善谕也。
鼠近于器,尚惮不投,恐伤其器,况于贵臣之近主乎!
廉耻节礼以治君子,故有赐死而亡戮辱。
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,以其离主上不远也。
礼不敢齿君之路马,蹴其刍者有罚;
见君之几杖则起,遭君之乘车则下,入正门则趋;
君之宠臣虽或有过,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,尊君之故也。
此所以为主上豫远不敬也,所以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也。
今自王侯三公之贵,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,古天子之所谓伯父、伯舅也,而令与众庶同黥劓髡刖笞傌弃市之法,然则堂不亡陛乎?
被戮辱者不泰迫乎?
廉耻不行,大臣无乃握重权,大官而有徒隶亡耻之心乎?
夫望夷之事,二世见当以重法者,投鼠而不忌器之习也。
臣闻之,履虽鲜不加于枕,冠虽敝不以苴履。
夫尝已在贵宠之位,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,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,今而有过,帝令废之可也,退之可也,赐之死可也,灭之可也;
若夫束缚之,系緤之,输之司寇,编之徒官,司寇小吏詈骂而榜笞之,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。
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,非所以习天下也,非尊尊贵贵之化也。
夫天子之所尝敬,众庶之所尝宠,死而死耳,贱人安宜得如此而顿辱之哉!
豫让事中行之君,智伯伐而灭之,移事智伯。
及赵灭智伯,豫让衅面吞炭,必报襄子,五起而不中。
人问豫子,豫子曰:「中行众人畜我,我故众人事之;
智伯国士遇我,我故国士报之」。
故此一豫让也,反君事雠,行若狗彘,已而抗节致忠,行出乎列士,人主使然也。
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,彼将犬马自为也;
如遇官徒,彼自为也。
顽顿亡耻,奊诟亡节,廉耻不立,且不自好苟若而可,故见利则逝,见便则夺。
主上有败,则因而挻之矣;
主上有患,则吾苟免而已,立而观之耳;
有便吾身者,则欺卖而利之耳。
主将何便于此?
群下至众,而主上至少也,所托财器职业者粹于群下也。
俱亡耻,俱苟安,则主上最病。
故古者礼不及庶人,刑不至大夫,所以厉宠臣之节也。
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,不谓不廉,曰「簠簋不饰」;
坐污秽淫乱男女无别者,不曰污秽,曰「帷薄不修」;
罢软不胜任者,不谓罢软,曰「下官不职」。
故贵大臣定有其罪矣,犹未斥然正以呼之也,尚迁就而为之讳也。
故其在大谴大何之域者,闻谴何则白冠牦缨,盘水加剑,造请室而请罪耳,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。
其有中罪者,闻命而自弛,上不使人颈盭而加也。
其有大罪者,闻命则北面再拜,跪而自裁,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,曰:「子大夫自有过耳!
吾遇子有礼矣」。
遇之有礼,故群臣自喜,婴以廉耻,故人矜节行。
上设廉耻,礼义以遇其臣,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,则非人类也。
化成俗定,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,国耳忘家,公耳忘私,利不苟就,害不苟去,唯义所在。
上之化也,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,法度之臣诚死社稷,辅翼之臣诚死君上,守圄扡敌之臣诚死城郭封疆。
故曰圣人有金城者,比物此志也。
彼且为我死,故吾得与之俱生;
彼且为我亡,故吾得与之俱存;
夫将为我危,故吾得与之皆安。
顾行而忘利,守节而仗义,故可以托不御之权,可以寄六尺之孤。
此厉廉耻行礼谊之所致也,主上何丧焉!
此之不为,而顾彼之久行,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(《汉书·贾谊传》:是时匈奴强侵边,天下初定,制度疏阔,诸侯王僭拟地过古制。淮南济北王皆为逆诛。数上疏陈政事,多所欲匡建,其大略云云。)
维摩 南宋 · 释子益
四言诗 押职韵
俗气不除,病在一默。
扁鹊卢医,医你不得。
解嘲 西汉 · 扬雄
 出处:全汉文 卷五十三、文选卷四十五
哀帝时,丁傅董贤用事,诸附离之者,起家至二千石
时雄方草创太玄,有以自守,泊如也。
人有嘲雄以玄之尚白,雄解之,号曰解嘲
其辞曰:客嘲杨子曰:「吾闻上世之士,人纲人纪,不生则已,生必上尊人君,下荣父母,析人之圭,儋人之爵,怀人之符,分人之禄,纡青拖紫,朱丹其毂。
今吾子幸得遭明盛之世,处不讳之朝,与群贤同行,历金门,上玉堂有日矣,曾不能画一奇,出一策,上说人主,下谈公卿。
目如耀星,舌如电光,一从一横,论者莫当,顾默而作太玄五千文,枝叶扶疏独说数十馀万言,深者入黄泉,高者出苍天,大者含元气,细者入无閒。
然而位不过侍郎,擢才给事黄门
意者玄得无尚白乎?
何为官之拓落也」?
杨子笑而应之曰:「客徒朱丹吾毂,不知一跌将赤吾之族也。
往昔周网解结,群鹿争逸,离为十二,合为六七,四分五剖,并为战国
士无常君,国无定臣,得士者富,失士者贫,矫翼厉翮,恣意所存,故士或自盛以橐,或凿坏以遁。
是故邹衍颉颃而取世资
孟轲虽连蹇,犹为万乘师。
今大汉左东海,右渠搜,前番禺,后椒涂
东南一尉,西北一候。
徽以纠墨,制以锧鈇,散以礼乐,风以诗书,旷以岁月,结以倚庐。
天下之士,雷动云合,鱼鳞杂袭,咸营于八区
家家自以为稷契,人人自以为皋陶
戴纵垂缨,而谈者皆拟于阿衡
五尺童子,羞比晏婴夷吾
当涂者升青云,失路者委沟渠。
旦握权则为卿相,夕失势则为匹夫。
譬若江湖之崖,渤澥之岛,乘雁集不为之多,双凫飞不为之少。
昔三仁去而殷墟,二老归而周炽,子胥死而吴亡,种蠡存而越霸,五羖入而秦喜,乐毅出而燕惧,范雎以折摺而危穰侯蔡泽以噤吟而笑唐举
故当其有事也,非萧曹子房平勃樊霍则不能安,当其无事也,章句之徒相与坐而守之,亦无所患。
故世乱则圣哲驰骛而不足;
世治则庸夫高枕而有馀。
夫上世之士,或解缚,或释褐而傅;
或倚夷门而笑,或横江潭而渔;
七十说而不遇;
或立谈而封侯;
或枉千乘于陋巷,或拥彗而先驱。
是以士颇得信其舌而奋其笔,窒隙蹈瑕而无所诎也。
当今县令不请士,郡守不迎师,群卿不揖客将相俛眉
言奇者见疑,行殊者得辟。
是以欲谈者卷舌而同声,欲步者拟足而投迹。
向使上世之士,处乎今世,策非甲科,行非孝廉非方正,独可抗疏,时道是非,高得待诏,下触闻罢,又安得青紫?
且吾闻之,炎炎者灭,隆隆者绝;
观雷观火,为盈为实;
天收其声,地藏其热。
高明之家,鬼瞰其室。
攫拿者亡,默默者存;
位极者高危,自守者身全。
是故知玄知默,守道之极;
爰清爰静,游神之庭;
惟寂惟漠,守德之宅。
世异事变,人道不殊,彼我易时,未知何如。
今子乃以鸱枭而笑凤皇,执蝘蜓而嘲龟龙,不亦病乎!
子之笑我玄之尚白,吾亦笑子病甚,不遇俞跗扁鹊也,悲夫」!
客曰:「然则靡玄无所成名乎
范蔡以下,何必玄哉」?
杨子曰:「范雎,魏之亡命也,折胁摺髂,免于徽索翕肩蹈背,扶服入橐,激卬万乘之主,介泾阳,抵穰侯而代之,当也。
蔡泽山东之匹夫也,顩颐折頞,涕唾流沫,西揖强秦之,扼其咽而亢其气,捬其背而夺其位,时也。
天下已定,金革已平,都于洛阳,娄敬委辂脱挽,掉三寸之舌,建不拔之策,中国徙之长安,适也。
五帝垂典,三王传礼,百世不易,叔孙通起于枹鼓之间,解甲投戈,遂作君臣之仪,得也。
吕刑靡敝,秦法酷烈,圣汉权制,而萧何造律,宜也。
故有造萧何之律于唐虞之世,则悂矣。
有作叔孙通仪于夏殷之时,则惑矣;
有建娄敬之策于周之世,则乖矣;
有谈范蔡之说于许史之间,则狂矣。
萧规曹随留侯画策,陈平出奇,功若泰山,响若坻隤,虽其人之胆智哉,亦会其时之可为也。
故为可为于可为之时,则从;
为不可为于不可为之时,则凶。
若夫蔺生收功于章台四皓采荣于南山,公孙创业于金马,骠骑发迹于祁连司马长卿窃赀于卓氏,东方朔割炙于细君。
仆诚不能与此数子并,故默然独守吾太玄」。
应制举上诸公书(二) 北宋 · 吕陶
 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○四、《净德集》卷一○
陶尝读旧史,以穷治乱之变,而察夫仁人志士之所存,盖亦见其略矣。
昔汉文以恭俭治天下,号为安平,朝廷无大过,边鄙无大忧,天道地化,无大灾变,生民无大失职。
然而贾谊献书,以为事势可为痛哭者一,可为流涕者二,可为长息者三,背理伤道者,难遍以疏举。
岂当时天下之势诚若是哉?
之心发于忠愤,务为切直可畏之语,欲以感悟人主之意故也。
既而文帝亦深听纳,养臣下有节,封诸王有制
至于唐文宗承长庆昏惰之政,百度弛废,威令困弱,国体不完,然有意于太平之事,一日燕见,询于辅臣,牛僧孺以为太平无象,且曰:「今四夷不交侵,百姓不流散,上无淫虐,下无怨读,私室无彊家,公议无壅滞,虽未至理,亦是小康」。
岂当时天下之势,诚若是哉?
僧孺之心不能勉于有为,徒伺上意为顺悦之言,取容而已故也。
既而王室之政,委坠不振,深足惜焉。
今夫人之疾恙虽感于外,而未为腹心之疴,扁鹊仓公望而督之以亟治者,其人必有恐惧修慎之思,而庶以就愈也。
及其有腹心之疴,而庸医告之曰无伤者,是速其死之说也。
治安之时,政亦有弊,如疾之感于外也,谓其未至于沈疴,而不为是惊世动俗之论,以开其视听,使之恐惧修慎以就愈,及其势几于亡而犹告曰无伤者,非扁鹊、仓公之用心,乃庸医之为术也。
汉唐之迹,推二子之言,则是非炳然矣。
君臣之际,治乱安危之理,乌可以茍于言乎!
国家设科以延天下方正者,欲听其言也;
不独欲听其言,而欲用其道也。
士之存志而求以塞诏者,非夺以禄利而为美仕之阶也。
天灾地异有谴告,人道物理有危微,纪纲有废缺,风化有流弊,德泽不养而伤忠厚之政,体要不辨而败盈成之功,皆世之大患而不可顾望隐避也。
陶惓惓于此久矣,材下虑浅,信道未笃,固不足以承天心而谋王治也,惟明公亮其言之不茍,而亦与之进,则亦庶几治朝询于刍荛,而君子乐育人材之道欤!
跋灵枢经 宋 · 王庭圭
 出处:全宋文卷三四一一、《卢溪文集》卷四九
《灵枢》十卷,扁鹊注,其书多论脉,而中有卫生之经,说虚皇九真阴阳之精,皆出天地之外,非凡目所见也。
大渊示余此书,读之洒然,益知金丹果可作而不复自疑者,盖探出扁鹊之肺腑,而取證焉耳。
大渊切脉论病,出人意表,其亦有得于斯欤!
唯字多脱误,不敢以私意窜定,为题其后而归之。
林司户(二) 南宋 · 陈淳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一六、《北溪大全集》卷二九、《宋元学案》卷六八
承喻日间读书课程,可见用志之笃,甚善。
但读书贵精,不在贪多。
《论语》中既未有得,却难读《孟子》,盖《论语》中圣师所说,句句皆是切身操存涵养实语。
如规矩准绳之陈列,使人跬步不敢放;
如布帛菽粟之众,使人服食之而不能舍;
如太和元气之氤氲磅礴,袭人肝肠肺腑而不自知。
须当把作切己体察,优柔餍饫于其中,使吾胸中于是理实有所得,则根本立而基址厚矣。
然后读《孟子》以开廓发达之,乃能令人器局恢洪,而意脉条畅。
盖《孟子》见得道理明明朗朗,七篇中多是发挥充拓体验之端,不有以翕之,孰从而辟之?
不有以聚之,孰从而散之?
若在我者未有根基,而遽躐进焉,只将荡无执守,恐易流于疏阔,而无缜密之功矣。
《近思录》第一卷,皆阴阳性命之蕴,最为难看,未可入头便硬穿凿去。
须且将易晓段子理会,未晓段子且放缓,亦无妨。
从第二至第五卷,皆切身功用处,最宜熟与究会。
及十三卷辨异端之说,十四卷明圣传之统,亦兼为之参考详玩,俟有得焉,然后其他皆可以次第释矣。
《通书》简奥,亦未可骤读。
史亦宜且放缓,盖欲应举者,不得不急于观历代故事。
今既不修举业,急之何为?
反见繁杂,无补于身心。
必须四子兼《诗》、《书》皆通后,胸中权衡一定,方可及之。
乃能真有以断千古是非之情,而资异时盛大之用,不为虚读也。
所病收心之难,此亦何难之有?
程子曰:「人有四百四病,皆不由自家,只是心须教由自家」。
盖心之为物,虚灵知觉,所以为一身之主宰也。
身无此为之主宰,则四支百体皆无所管摄,视必不见,听必不闻,食必不知其味矣。
然所以为心者,又当由我有以主宰之。
我若何而主宰之乎?
所谓敬者,又一心之主宰也。
敬若何而用工?
大学或问》集程门诸说已明备矣。
盖心神明不测,出入无时,莫知其乡,惟主于敬,则便收敛在此,澄然无事矣。
来说乃谓敬极难下手做,如整齐严肃,戒谨恐惧,犹可勉为,而主一无适,常惺惺者,难勉为也。
毋乃分析之过,却是未曾下手,如实下手做,只整齐严肃,则心便一,只戒谨恐惧提撕警觉,便常惺惺在此,不可以他求而二观也。
又谓主一事无适他事固可,若心主这一事无适第二事为最难,不知谓事者是何事耶?
若是物欲私意底事,合下便须一刀截断了,不可接之上心来,若是当然人事所不容废底,则亦自有轻重缓急。
先者轻而缓,后者重而急,则当舍先而应后;
先者重而急,后者轻而缓,则所应自有次第,随物各止其所。
何容胶胶紊乱乎?
圣贤主一之功,到是虽日用酬酢,千条万绪,为之千变万化,流行贯通,而吾之所谓一者,固常卓然一定而不乱,何但拘拘于二三之无适而止乎?
所病者,只恐平日所以为持敬者不力,素无真积力久,一显微、贯动静、彻终始之功,或作或辍,方暂尔一念之整敕,而遽责以全体之宁定,则亦难乎其为效矣。
然又不可以偏主,而居敬穷理二者,实为相须。
盖心具万理,能敬则心体昭融,而万理呈露,至于穷理之精明,则又所以达吾之敬,而莹吾之心。
敬直乎内,则清明如神;
理彻乎外,则知止有定。
于是时也,一毫私意无少萌焉,一毫物欲无少留焉,若所谓茫茫无所不之者,所谓思那事,又惹起那事憧憧无止息者,所谓未一瞬间又在千里外者,所谓静坐一时几出几入者,所谓愈见散漫无收拾者,所谓读书易忘应事多错者,所谓钟声未断已在别处者,所谓心游千里之外而身在此者,所谓愈把捉愈易走作者,许多等类,诸件并是书中问语,皆是私意物欲底心,由形气而发,乃即舜之所谓人心者,而非降衷秉彝正心之谓。
至此,自当恬静退伏,一惟道心之听命矣,宁复尚有窃发为吾病乎?
文公《敬斋箴》、《孟子心箴》及《大学或问》、《正心说》与明道《定性书》,皆要切语,可为收心之助,并列座右,交规互警。
然操纵之权,实在我而已。
我自不能为主,而听其所之,亦何以我为是。
虽区区外求扁鹊、华陀神奇医治之术,亦末如之何也矣。
穷鸟赋(并贻友人书谢恩) 东汉 · 赵壹
 出处:全后汉文 卷八十二
昔原大夫赎桑下绝气,传称其仁;
秦越人还虢太子结脉,世著有神。
设曩之二人不遭仁遇神,则结绝之气竭矣。
然而糒脯出乎车軨,针石运乎手爪
今所赖者,非直车軨之糒脯,手爪之针石也。
乃收之于斗极,还之于司命,使乾皮复含血,枯骨复被肉,允所谓遭仁遇神,真所宜傅而著之。
余畏禁,不敢班班显言,窃为《穷鸟赋》一篇。
其辞曰:
有一穷鸟,戢翼原野。
罩网加上,机阱在下,前见苍隼,后见驱者,缴弹张右,羿子左,飞丸激矢,交集于我。
思飞不得,欲鸣不可,举头畏触,摇足恐堕。
内独怖急,乍冰乍火。
幸赖大贤,我矜我怜,昔济我南,今振我西。
鸟也虽顽,犹识密恩,内以书心,外用告天,天乎祚贤,归贤永年,且公且侯,子子孙孙(《后汉·赵壹传》,又见《艺文类聚》九十,《御览》三百五十,又四百八十六。)
沁园春 其三 遣病 明末清初 · 尤侗
 押词韵第三部
若有人兮,蒲柳风姿,憔悴支离。
恨雍容司马,抛残赋草;
风流沉约,瘦损腰肢。
扁鹊低头,巫咸束手,丈室维摩亦皱眉。
数其罪,合先诛二竖,后斩三户。

飘然与彼长辞。
况苦口良方我有之。
冀州坐客,挥毫草檄;
少陵野老,信口吟诗。
左援桐君,右携欢伯,楚客高谈七发词。
涣乎一,涊然其汗出,是乃良医。
问爱莲说 宋末元初 · 胡次焱
 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四五、《梅岩文集》卷六
六合一窑,木焦草燖。
时兮有莲,烂其锦文。
畏赫曦之斗艳,蔼晚风其荐馨。
予尝棹舟西湖,问讯鸥鹭之群,浩吟李白、宋之问之歌之赋,以驱除祥暑为一饷乐也,则作而曰:我濂溪夫子非流连光景者,而雅意爱莲,岂若太液池边、若耶溪畔昵昵儿女态哉!
归取《爱莲说》读之,忽若有得,乃为之说曰:佳哉莲乎!
有花可以爽人之目,而又有实可以清人之心,花之得名君子,有以也。
楚楚其容仪,济济其风度,而究其功用,曾不足以济人利物,则不得为君子。
芳心艳葩,徒以供富儿俗子之游玩,清芳丽色,祗以输骚人墨客之吟赏,而究其成实,上不登俎豆之列,次不入药笼之需,则不得为花之君子。
何则?
君子者,有华,有实,有德义,有功业相称。
水陆草木之花,其华而不实者何可胜数。
姑以《爱莲》一说论之。
牡丹,花之富贵者也,而堪叹「牡丹如斗大」之句,于实竟何有哉!
,花之隐逸者也,而「残菊飘零满地金」之句,于实竟何有哉!
隰有荷花,则异乎三子者之撰。
请先论其花,而次论其实,可乎?
八九红芰,婉姹晚颜,莲则与霁宜。
霢霂霏霏,滑肌香润,莲则与雨宜。
南薰其徐,檀心清远,莲则与风宜。
冰轮婵娟,玉簪隐映,莲则与月宜。
含英咀华,幻其肺腑,写之十指,勃勃生意,则莲与诗宜。
拈芳掇艳,𣂏入尊罍,平生不平,散从毛孔,则莲与酒宜。
炎歊之气,惔焚之暑,一见此花,辟易三舍,故曰花可以爽人之目。
乃若麝囊既收,蜂房告成,缁墨其衣,冰雪其肌,挹沆瀣其满腔,收丝纶于户牖,渴者得之如琼之浆,饥者得之如玉之乳。
不特此也,岐伯、黄帝与夫扁鹊、仓公,下至陶隐居诸人,著书济世,起膏肓而生全之,必以莲实,为功在人心,品在甘草国老之右,故曰实可以清人之心。
古今赞莲者,往往及其华而不及其实,而莲之得为君子者,其成就竟不白于天下,而后人亦遂以君子为无益于人国,亦可悲夫!
天之生君子也甚难,而人之自树也尤不易,宜有以发执事之叹也。
执事且曰:白露既戒,百草先零,向之天机云锦,收拾何归,且指以为造物者之不少借物,若有以悯之者。
愚则谓此正造物者所以大莲之成就而敛其华,将食其实者也。
盖扶舆假天之时,天所以昌莲之华,其显然在人目者,谁不欣于一遇?
白露既戒之时,天所以坚莲之实,其隐然在人心者谁其知之?
此观莲法也,亦观君子法也。
《骚经》以香草比君子,庶几知莲者,而恐鹈鴂之先鸣,伤美人之迟暮,忧谗闷怨,憔悴枯槁,自殒其华,自剥其实,不识此义,亦可怜矣。
自有宇宙,已有此莲,更几千百年,知之者屈原、周子,而屈原知之尤未悉,他何望哉!
或曰:《爱莲说》以牡丹比而言之,若是班乎?
予曰:不然。
牡丹不足以侪莲,而莲则兼乎牡丹,故周子以君子许之。
君子人欤,进可同牡丹之富贵,而盛行不加;
退可同之隐逸,而穷居不损。
故其富贵也,小则居王侯之幕,进则对令狐之炬,以至班从橐、歌相府,而富贵不能淫也。
其隐逸也,则制芰以为衣,集芙蓉以为裳,以至歌碧筒、搴木末,而贫贱不能移也。
故夫太液昆明,金池玉砌,君王一顾,公侯嗟赏,时则与上林之牡丹同一富贵,而莲不以为泰,自华自实自尔也。
荒塘污池,菱芡交袭,樵夫牧子,蹂躏鄙薄,时则等东篱之同一隐逸,而莲不以为辱,自华自实自尔也。
呜呼,使屈原知此,亦何至不自聊赖邪?
行汨罗,葬鱼腹,君其问之水滨,而风月襟怀,庭草意思,九京可作,吾谁与归。
沧浪之清,欣对水花之净,愿执笔从先生后,相与订《离骚经》,衍《爱莲说》,以告世之名为君子而独不为莲也者。
噫嘻!
世之名为君子者,非不何郎其肌也,非不荀令其香也,而其实竟何益于生民之利病?
谨毋徒玩其华。
校定脉经序 北宋 · 林亿
 出处:全宋文卷九三三
臣等承诏典校古医经方书,所校雠中《脉经》一部,乃王叔和之所撰集也。
叔和西晋高平人
性度沈靖,尤好著述,博通经方,精意诊处,洞识修养之道,其行事具唐甘伯宗《名医传》中。
臣等观其书,叙阴阳表里,辨三部九候,分人迎、气口、神门,条十二经、二十四气、奇经八脉,以举五藏、六府、三焦、四时之痾,若网在纲,有条而不紊。
使人占外以知内,视死而别生,为至详悉,咸可按用。
文约、其事详者,独何哉?
盖其为书,一本《黄帝内经》,间有疏略未尽处,而又辅以扁鹊、仲景、元化之法,自馀奇怪异端不经之说,一切不取。
不如是,何以历数千百年,而传用无毫发之失乎?
又其大较,以为脉理精微,其体难辨,兼有数候俱见、异病同脉之惑,专之指下,不可以尽隐伏,而乃广述形證虚实,详明声色王相,以此参伍,决死生之分,故得十全无一失之谬,为果不疑。
然而自晋室东渡,南北限隔,天下多事,于养生之书,实未遑暇,虽好事之家,仅有传者,而承疑习非,将丧道真。
非夫圣人,曷为釐正?
恭惟主上体大舜好生之德,玩神禹叙极之文,推锡福之良心,鉴慎疾之深意,出是古书,俾从新定
臣等各殚所学,博求众本,据经为断,去取非私。
大抵世之传授不一,其别有三:有以隋巢元方《时行病源》为第十卷者,考其时而缪自破。
有以第五分上下卷,而撮诸篇之文,别增篇目者,推其本文,而义无取稽。
是二者均之未睹厥真,各秘其所藏尔。
今则考以《素问》、《九墟》、《灵枢》《、太素》、《难经》、《甲乙》、仲景之书,并《千金方》及《翼》说脉之篇以校之,除去重复,补其脱漏。
其篇第亦颇为改易,使以类相从,仍旧为一十卷,总九十七篇。
施之于人,俾披卷者足以占外而知内,视死而别生,无待饮上池之水矣。
国子博士保衡尚书屯田郎中孙奇光禄卿、直秘阁林亿等谨上。
按:《脉经》卷首,宛委别藏本。
备急千金要方序 北宋 · 林亿
 出处:全宋文卷九三三
昔神农遍尝百药,以辨五苦六辛之味,逮伊挚而汤液之剂备;
黄帝欲创九针,以治三阴三阳之疾,得岐伯而砭艾之法精。
虽大圣人有意于拯民之瘼,必待贤明博通之臣或为之先,或为之后,然后圣人之所为得行于永久也。
医家之务,经是二圣二贤,而能事毕矣。
后之留意于方术者,茍知药而不知灸,未足以尽治疗之体;
知灸而不知针,未足以极表里之变。
如能兼是圣贤之蕴者,其名医之良乎!
有唐真人孙思邈者乃其人也。
以上智之材,抱康时之志,当太宗治平之际,思所以佐乃后庇民之事。
以谓上医之道,真圣人之政,而王官之一守也。
而乃祖述农、黄之旨,发明岐、挚之学,经掇扁鹊之难,方采仓公之禁。
仲景黄素,元化绿帙,葛仙翁之必效,胡居士之经验,张苗之药对,叔和之脉法,皇甫谧三部陶隐居之百一,自馀郭玉、范汪、僧垣、阮炳,上极文字之初,下讫有隋之世,或经或方,无不采摭。
集诸家之所秘要,去众说之所未至,成书一部,总三十卷,目录一通。
脏腑之论,针艾之法,脉證之辨,食治之宜,始妇人而次婴孺,先脚气而后中风,伤寒、痈疽,消渴、水肿,七窍之痾,五石之毒,备急之方,养性之术,总篇二百三十二门,合方论五千三百首,莫不十全可验,四种兼包。
厚德过于千金,遗法传于百代,使二圣二贤之美不坠于地,而世之人得以阶近而至远,上识于三皇之奥者,孙真人善述之功也。
然以俗尚险怪,我道纯正,不述刳腹易心之异;
世务径省,我书浩博,不可道听涂说而知。
是以学寡其人,寖以纷靡;
贤不继世,简编断缺。
不知者以异端见黜,好之者以阙疑辍功。
恭惟我朝以好生为德,以广爱为仁,乃诏儒臣,正是坠学。
臣等术谢多通,职专典校,于是请内府秘书,探道藏之别录,公私众本,搜访几遍,得以正其讹谬,补其遗佚。
文之重复者削之,事之不伦者缉之。
编次类聚,期月功至。
纲领虽有所立,文义犹或疑阻,是用端本以正末。
如《素问》、《九墟》、《灵枢》《、甲乙》、《太素》、巢《源》,诸家本草、前古脉书、《金匮玉函》、《肘后备急》、谢士秦《删繁方》、刘涓子《鬼遗论》之类,事关所出,无不研核。
尚有所阙,而又溯流以讨源,如《五鉴经》、《千金翼》、《崔氏纂要》、《延年秘录》《、正元广利》、《外台秘要》、兵部《手集》、梦得《传信》之类,凡所派别,无不考理,互相质正,反覆稽参。
然后遗文疑义,焕然悉明。
书虽是旧,用之惟新。
可以济含灵,裨明圣好生之治;
可以传不朽,副主上广爱之心。
非徒为太平之文致,实可佐皇极之锡福。
校雠既成,缮写伊始,恭以上进,庶备亲览。
太子右赞善大夫臣高保衡尚书都官员外郎孙奇尚书司封郎中、充秘阁校理林亿尚书工部侍郎、兼侍讲钱象先等谨上。
按:《备急千金要方》卷首,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。
愤述六章 其六 清 · 姚燮
七言律诗 押麻韵 出处:复庄诗问卷三十四
难追张使贯河楂,漫艳潘生掷果车。
悬肘医方宗扁鹊,攻心阵法夺长蛇。
狂泉苦醉逡巡酒,急雨甘飘顷刻花。
笑我书空徒咄咄,祇将幽愤寄镆铘。
明帝 曹魏 · 夏侯献
 出处:全三国文 卷二十一
公孙渊昔年敢违王命,废绝计贡者,实挟两端:既恃阻险,又怙孙权,故敢跋扈恣睢。
海外宿舒,亲见贼军众府库,知其弱少,不足凭恃,是以决计斩贼之使。
又高句丽、濊貊为仇,并为寇钞。
今外失吴援,内有胡寇,心知国家,能从陆道,势不得不怀惶惧之心。
因斯之时,宜遣使示以祸福。
奉车都尉鬷弘,武皇帝时奉使命,开通道路。
文皇帝即位,欲通使命,遣弘将妻子还归乡里,赐其车牛,绢百匹。
弘以受恩,归死国朝,无有还意。
乞留妻子,身奉使命。
公孙康遂称臣妾,以弘奉使称意,赐爵关内侯
弘性果烈,乃心于国。
夙夜拳拳,念自竭效。
冠族子孙,少好学问:博通书记,多所关涉
口论速捷,辨而不俗;
附依典诰,若出胸臆。
加仕本郡,常在人右。
彼方士人,素所敬服。
若当遣使,以为可使弘行。
弘乃自旧土习其国俗,为说利害。
辩足以动其意,明足以见其事。
才足以行之,辞足以见信。
若其计从,虽郦生之降齐王陆贾之说尉他,亦无以远过也。
欲进远路,不宜释骐骥;
将已笃疾,不宜废扁鹊
愿察愚言也(《魏志·公孙度传》》注引《魏名臣奏》)
释劝论 西晋 · 皇甫谧
 出处:全晋文 卷七十一
相国晋王辟余等三十七人,及泰始登禅,同命之士莫不毕至,皆拜骑都尉,或赐爵关内侯,进奉朝请,礼如侍臣。
唯余疾困,不及国宠。
宗人父兄及我寮类,咸以为天下大庆,万姓赖之,虽未成礼,不宜安寝,纵其疾笃,犹当致身。
余惟古今明王之制,事无巨细,断之以情,实力不堪,岂慢也哉!
乃伏枕而叹曰:「夫进者,身之荣也;
退者,命之实也。
设余不疾,执高箕山,尚当容之,况余实笃!
尧舜之世,士或收迹林泽,或过门不敢入。
咎繇之徒两遂其愿者,遇时也。
故朝贵致功之臣,野美全志之士。
彼独何人哉!
今圣帝龙兴配名前哲,仁道不远,斯亦然乎!
客或以常言见逼,或以逆世为虑。
余谓上有宽明之主,下必有听意之人,天网恢恢,至否一也。
何尤于出处哉!
究宾主之论,以解难者,名曰《释劝》。
客曰:「盖闻天以悬象致明,地以含通吐灵。
故黄钟次序,律吕分形。
是以春华发萼,夏繁其实,秋风逐暑,冬冰乃结。
人道以之,应机乃发。
三材连利,明若符契。
故士或同升于唐朝,或先觉于有莘,或通梦以感主,或释钓于渭滨,或叩角以干齐,或解褐以相秦,或冒谤以安郑,或乘驷以救屯,或班荆以求友,或借术于黄神,故能电飞景拔,超次迈伦,腾高声以奋远,抗宇宙之清音。
由此观之,进德贵乎及时,何故屈此而不伸?
今子以英茂之才,游精于六艺之府、散意于众妙之门者有年矣。
既遭皇禅之朝,又投禄利之际,委圣明之主,偶知己之会,时清道真,可以冲迈,此真吾生濯发云汉、鸿渐之秋也。
韬光逐薮,含章未曜,龙潜九泉,𬒎然执高,弃通道之远由,守介人之局操,无乃乖于道之趣乎?
且吾闻招摇昏回则天位正,五教班叙则人理定。
如今王命切至,委虑有司,上招迕主之累,下致骇众之疑。
达者贵同,何必独异?
群贤可从,何必守意
方今同命并臻,饥不待餐,振藻皇涂,咸秩天官
子独栖迟衡门,放形世表,逊遁丘园,不睨华好,惠不加人,行不合道,身婴大疢。
性命难保。
若其羲和促辔,大火西颓,临川恨晚,将复何阶!
贵阴贱璧,圣所约也;
颠倒衣裳,明所箴也。
子其鉴先哲之洪范,副圣朝之虚心,冲灵翼于云路,浴天池以濯鳞,排阊阖,步玉岑,登紫闼,侍北辰,翻然景曜,杂沓英尘。
辅唐虞之主,化尧舜之人,宣刑错之政,配殷周之臣,铭功景钟,参叙彝伦,存则鼎食,亡为贵臣,不亦茂哉!
而忽金白之辉曜,忘青紫之班瞵,辞容服之光粲,抱弊褐之终年,无乃勤乎」!
主人笑而应之曰:「吁!
若宾可谓习外观之晖晖,末睹幽人之仿佛也;
见俗人之不容,未喻圣皇之兼爱也;
循方圆于规矩,未知大形之无外也。
故曰天玄而清,地静而宁,含罗万类,旁薄群生,寄身圣世,托道之灵。
若夫春以阳散,冬以阴凝,泰液含光,元气混蒸,众品仰化,诞制殊徵。
故进者享天禄,处者安丘陵。
是以寒暑相推,四宿代中,阴阳不治,运化无穷,自然分定,两克厥中。
二物俱灵,是谓大同;
彼此无怨,是谓至通。
若乃衰周之末,贵诈贱诚,牵于权力,以利要荣。
故苏子出而六主合,张仪入而横势成,廉颇存而赵重,乐毅去而燕轻,公叔没而魏败,孙膑刖而齐宁,蠡、种亲而越霸,屈子疏而楚倾。
是以君无常籍,臣无定名,损义放诚,一虚一盈。
故冯以弹剑感主,女有反赐之说,项奋拔山之力,蒯陈鼎足之势,东郭劫于田荣颜阖耻于见逼。
斯皆弃礼丧真,苟荣朝夕之忽者也。
岂道化之本与!
若乃圣帝之创化也,参德乎二皇,齐风乎虞夏,欲温温而和畅,不欲察察而明切也;
欲混混若玄流,不欲荡荡而名发也;
欲索索而条解,不欲契契而绳结也;
欲芒芒而无垠际,不欲区区而分别也;
欲暗然而日章,不欲示白若冰雪也;
欲醇醇而任德,不欲琐琐而执法也。
是以见机者以动成,好遁者无所迫。
故曰,一明一味,得道之概;
一驰一张,合礼之方;
一浮一沈,兼得其真。
故上有劳谦之爱,下有不名之臣;
朝有聘贤之礼,野有遁窜之人。
是以支伯以幽疾距唐,李老寄迹于西邻,颜氏安陋以成名,思娱道于至贫,荣期以三乐感尼父,黔娄定谥于布衾,干木偃息以存魏,荆莱志迈于江岑,君平以道著,四皓潜德于洛滨,郑真躬耕以致誉,幼安发令乎今人。
皆持难夺之节,执不回之意,遭拔俗之主,全彼人之志。
故有独定之计者,不借谋于众人;
守不动之安者,不假虑于群宾。
故能弃外亲之滑通内道之真,去显显之明路,入昧昧之埃尘,宛转万情之形表,排托虚寂以寄身,居无事之宅,交释利之人。
轻若鸿毛,重若泥沈,损之不得,测之愈深。
真吾徒之师表,余迫疾而不能及者也。
子议吾失宿而骇众,吾亦怪子较论而不折中也。
夫才不周用,众所斥也;
寝疾弥年,朝所弃也。
是以胥克之废,丘明列焉;
伯牛有疾,孔子斯叹。
黄帝创制于九经,岐伯剖腹以蠲肠,扁鹊造虢而尸起,文挚徇命于齐王医和显术于秦晋,仓公发秘于汉皇,华陀存精于独识,仲景垂妙于定方。
徒恨生不逢乎若人,故乞命诉乎明王。
求绝编于天录,亮我躬之辛苦,冀微诚之降霜,故俟罪而穷处(《晋书·皇甫谧传》)
重有感 其六 己亥 清末至民国 · 汪荣宝
七言律诗 押阳韵
倦向瑶池听八琅,炉烟扇影不曾忘。
金根归驾传讯,玉检灵书夜作芒。
重起甘龙论要道,急徵扁鹊进神方。
水衡新奏云斤技,未许寒鸦度苑墙。